看診心得

在黃醫師的診所調理身體已有數年，在此過程中除了改善身體健康狀況，也逐漸體認傳統中醫與道家智慧之精深。

關於針灸的療效，黃醫師的神乎其技，見證者眾，毋庸筆者贅言。熟悉黃醫師的患者應該都常聽到黃醫師戲稱他是在「做手工」，他也時常在為我診療時問道：「被我針了這麼久，你有沒有什麼感覺？」我想被針灸的人，在療程的當下，除了痠、脹、痛、麻，外加些許緊張的情緒外，應該很難有什麼別的感覺吧！但一段時間過後，我開始覺得，每次讓黃醫師診療的過程和《莊子》「庖丁解牛」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黃醫師透過診脈判悉患者的身體狀況，有時見他晏然闔目，細細感受我的脈象，我腦中便會浮現庖丁解牛時「以神遇而不以目視」的畫面，就像修練已臻化境的高人，無需言表，轉瞬即已了然。之後開始施針，黃醫師動作迅速而俐落，下針的角度、深淺、手法也各有不同。有時，當針刺入皮膚，感覺周邊皮膚緊繃而有膨脹感，有時是痠麻，有時則如觸電般刺激，過程中黃醫師總是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依患者的體況，處理患者的問題，如同庖丁隨順牛隻生理上的天然結構，「依乎天理，批大郤，導大窾」順著骨節間的空隙進刀，黃醫師以「恢恢乎其於游刃必有餘地矣」的神態施針，患者身體的不適則一如那瞬間被庖丁支解的牛「謋然已解，如土委地」。對他的醫道，黃醫師曾有如此妙喻：人體內的氣血循環猶如高速公路系統，遍布錯綜複雜的支線與交流道，當氣血凝滯不暢時就像是在某個路段或交流道上因車流壅塞造成回堵，故而引發諸般病症。而堵塞之位置與狀況則無比紛雜，好似同一個交流道有眾多出口；即使相同位置也有不同階層之別，一如在同一路段，也有高低不同的高架橋。他的診脈如同空拍機的照攝，務求精準找出堵塞之狀況與所在，再透過施針予以排除，讓體內凝滯之氣血重新恢復通暢。箇中之道，固屬難窺，黃醫師卻能以如此生動且深入淺出的比喻，讓完全不懂醫理的人相悅以解。我忝居教職，深知此境界的不易，自身理解不難，但欲清楚地解釋到讓沒有基礎的人也能理解，非深諳其道，了然於胸者不可及。

有陣子，因為工作壓力使然，常感上腹部悶痛、滿脹，總欲透過打嗝使之舒緩而後快，然刻意使力打嗝反而導致胃酸逆流，無異抱薪救火。在經黃醫師施針後，覺得整個人平靜了下來，放鬆以後，那種悶脹感趨緩不少，之後自然地打出幾個深深的嗝，那陣子的不適便渙然冰釋。就我個人的感受而言，那些細針就像是植入身體的馬達開關，催動體內氣血的運行，讓原本循環不暢而抱恙的身體，因氣血重新暢旺的運行而恢復原本健康的狀態。有別於西醫療法，總是一味的消滅、清除、破壞，固然能將致病之病毒殺滅，卻也不免對身體造成相當程度的損害；黃醫師的傳統道家療法，更像是一種輔助與推進，幫助患者的身體重建、修復，恢復原本的機能與平衡的狀態。感受尤其深刻的是：黃醫師治病，也治心。他的口頭禪是「我處理」、「小事」，給予患者的安心感是一種很強力的支持。

說來汗顏，中文系畢業的我對於「志閒而少欲，心安而不懼」、「見素抱樸，少私寡慾」、「復歸於樸」這類道家哲語背得滾瓜爛熟，卻是囫圇吞棗，毫無感知。在認識黃醫師後，才漸漸體會到心理影響生理之巨，人的心神和健康狀態休戚相關，身體健康取決於心靈的沖淡平和。我總是在工作疲累或精神壓力大時，身體狀況較

差；而當休假或工作較輕鬆時則情況相對良好。黃醫師對我身體狀況最常提及的癥結便是「壓力」，最常給我的建議則是「放鬆」。他曾與我分享《黃帝內經》「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的道理，也常建議我要散步、打坐、打太極拳，透過提升內在心神的靜定，使身體進一步獲臻療癒與強化。以現實境況而言，我每日仍不免為稻粱謀而四處奔波，生活的諸般壓力難以完全排遣，但在接觸黃醫師後，也漸漸能試著靜下心來審視自己的身心健康，與自己對話，讓內在安住，身體也自然較能舒泰安然。

每每推開診所大門，潔淨澄亮的空間，氤氳的微微香氣與輕柔的梵音，加上不時從診間傳來黃醫師爽朗的談笑聲……，我真的覺得，療癒是從踏進診所的那一刻就開始了。